
克里希那穆提身体瘦弱;童年时期罹患的疾病,损害了他的体质。他之所以能活到90多岁高龄,完全得益于他对自己身体的悉心照料。他在饮食上一丝不苟(他终生都是素食者)并且进行有规律的锻炼。瑜伽练习使他身体柔韧灵活、动作自如。克里希那穆提坚持认为,对他而言,瑜伽只是为了强身健体,无关其它,更不是灵性修炼。在这种机缘之下,他认识了后来成为世界著名瑜伽大师的T·V·K·德斯卡查尔。
艾芙琳娜·布劳
克里希那穆提和瑜伽
在二十世纪60年代,教授瑜伽算不得什么正经职业。瑜伽开始为大众所接受,正好发生在我开始教授克里希那穆提练习瑜伽的时候。我第一次知道克里希那吉,是在叔叔B·K·S·艾杨格(B.K.S.Iyengar,著名瑜伽教师)从瑞士寄给我父亲的信中。对我叔叔而言,克里希那吉在萨能参加他的瑜伽体位展示课是件大事。我父亲给我看了那封信,但它对我没什么影响。但最终,机缘还是把我和克里希那吉带到了一起。我们后来年年见面,一起出行,分享思想,谈论共同的朋友,尽管这或可能是因为我与父亲——著名瑜伽大师和哲学家T·克里希那马查亚(T.Krishnamachaya)之间有着传统的师生关系。
1965年12月,克里希那穆提的秘书阿兰·那德来到我们在马德拉斯城格帕劳拉姆(Gopalauram)的小公寓拜访我父亲,捎来克里希那吉的口信,邀请我父亲去他的居住地访问,进行瑜伽体式和呼吸调理的演示。我父亲马上同意了。到约定的日子,阿兰·那德来接我父亲前往瓦桑塔维哈(VasantaVihar),我父亲叫上我和弟弟西里巴哈希亚姆同行。我们到的时候,克里希那吉走出来,双手合十,感谢我父亲的光临。
虽然已经69岁高龄,但他演示的都是最难的体式。
克里希那吉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和蔼的老人,穿着飘逸的长袍,腰背笔直。他握住我父亲的手,领我们进入房间,然后就表示想看我们练瑜伽。弟弟和我开始演示瑜伽体式,父亲做解说。观察了30分钟后,克里希那吉兴高采烈地对父亲说:“先生,我想跟你学体式,但希望这样不会叨扰。你能派儿子来吗?”我把他的请求翻译给父亲,父亲答应他会尽快作安排。
于是,1965年12月的这次拜访,启动了我与克里希那吉终生的联系。第二天阿兰·那德又来了,父亲把我派去克里希那吉那里,并且叮嘱我一定要表示最崇高的尊敬。当我到了他的居所,他站在门廊张开双臂迎接我,把我引进房间,热情地向我询问父亲的情况,好像他们已经结识多年一样。在上课之前,我表示想看看克里希那吉的瑜伽动作,他马上就准备开始了。虽然已经是69岁高龄,但他演示了最难的体式——各种头部倒立、肩部倒立、掌撑和很多很难完成的背弓。虽然他的骨架较小,并且能完成形态各异、难度惊人的体式,但他的胸口还是像铁桶一样紧绷。我还发现他呼吸不顺畅,气喘吁吁,并且双手颤抖,脖子僵硬得像花岗岩,双眼有时候会含泪,然而他的热忱却始终不减。
我跟克里希那吉解释他必须练习体式和呼吸,这有助于解决却不会加剧他的这些问题。他接受了我的建议,保证学习我传授的一切,还给我介绍了更多他身体的健康情况。很明显,他还需要特别的关照和清理,而我在这些方面也需要得到指导。我坦白承认需要向父亲寻求指导,克里希那吉很高兴,我们约定第二天见面。
我跟我父亲讨论了克里希那吉的瑜伽动作和健康问题,他觉得克里希那吉应该做一些非常简单的体式,练习调息。他给我作了清楚的说明,其中有些东西对我而言简直闻所未闻,让我大为吃惊。例如他让我教克里希那吉一个姿势,把双腿靠墙举起来,同时保持深呼吸;也不要克里希那吉再做头部倒立,而是通过最简单的头部运动纠正他脖子僵化的问题。我如实把父亲的建议告诉克里希那吉,他学得很愉快,我们每天都见面,有时甚至一天见两次。我很惊讶他适应新教学方法的能力,因为这种教学跟他以前所接受和练习的截然不同,几周之后,就不见以前训练的影子了。
对于这种新的教学方法,他表现出很强的适应能力,令我倍感惊讶。
他非常规律地定时练习,让我很惊讶。每天他都准点在门廊接我,有时手里还拿着一直玫瑰。我一般在上午他演讲前教他练习20分钟,晚上再教一次。他的练习场地一尘不染,所有的东西包括杂志和铅笔都摆放得井然有序。他总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传授给他的练习的意义,而我得益于他犀利的提问,跟父亲学习了越来越多的东西。他经常会问我:“什么是瑜伽?什么是瑜伽?”而似乎只有用 shanti(印度语,“平和宁静”的意思)来定义,才是唯一能令他满意的解答。他完全是以学生对待老师的态度面对我,他绝不会在我之前落座,会亲自领我进房间,也从不让我帮他整理瑜伽垫。这让27岁的我感到非常别扭——尤其因为他是克里希那穆提,而且已经69 岁,但我别无选择。
他的健康状况开始好转。对此他非常高兴,并开始建议那些来拜访他的人也练习瑜伽,瑜伽在这个城市也就越来越受欢迎了。当他离开马德拉斯去瑞希山谷的学校时,他邀我同行。后来又邀我到瑞士萨能,坚持要我去继续向他传授课程并指导他的一些朋友。我说我必须先跟我在马德拉斯的老师请示一下,然后给他答复。回到马德拉斯,父亲建议我接受邀请,但我觉得首先一定要我叔叔艾杨格同意这个安排,他已经在萨能指导克里希那吉和他朋友很多年了,于是我给克里希那吉写了信。克里希那吉在孟买与我叔叔会面,我随后就收到一封肯定答复的信,于是在稍稍犹豫了一番之后,我便去了。除了接受克里希那吉的邀请,我别无选择。
1966年6月,我来到萨能,跟克里希那吉住在塔乃格小屋。几周后我叔叔来授课,也住在小屋。于是就这样,我在叔叔教学生的房子里给克里希那吉授课,而之前一年,正是我叔叔在这里指导克里希那吉。我当然会感到潜在的压力,但克里希那吉尽其所能让我在那种微妙的位置上感到从容。得益于他的照顾,我的第一次欧洲之行一切顺利,与叔叔的关系没受任何影响,现在跟他也很好。
差不多有十年时间,我年年给克里希那吉授课
克里希那吉把我介绍给很多著名的来访者。他还带我游览瑞士的风景名胜,亲自开着他的奔驰,和我谈论着那辆车的特殊性能。在谈话中,我发现他对世界各地以及西方的各种风俗了若指掌。其实,正是克里希那吉给我上了西方餐桌礼仪的第一课,他说:“不要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;左手拿叉;别支着胳膊肘;别把嘴凑到盘子旁;等着第二份食物。”他还给我介绍了餐前水果的重要性,沙拉为什么要在熟食之前上,什么坚果最好,怎么剥开巴西坚果。他对生活琐事真的是一丝不苟。他自己清理浴室,我曾多次亲眼所见,他说:“我们应该让它像使用前一样干净。”而对于人及其处境,他给出的建议很简明:“别做一只猴子。”“做你自己。”“看那另一个傻瓜。”(开车时)他常和我一起散步,散步的时候他会督促我学习,要我学习父亲所能传授的一切。他甚至给我提供一份奖学金,以保证我的学习能够持续下去。而那时他本人也深陷经济危机,有一天他对我说:“先生,如果必要的话,我会把我的衣服卖掉,把钱给你。请你继续学习,你必须这么做。”
第二年,当克里希那吉回到马德拉斯,我打电话到瓦桑塔维哈要求安排会面。接我电话的男士不知道我是谁,敷衍地答道:“你不能见克里希那吉,也许几周后可以,但现在不行。”我回答:“先生,不是我多么想见克里希那吉,恐怕是克里希那吉想见我。”他很吃惊,问我:“你叫什么? ”我告诉他我的名字。他让我等一下,几秒钟后他回话了:“很抱歉。克里希那吉马上就去找你。”虽然我没怎么当回事,但克里希那吉到了之后向我深表歉意。克里希那吉表示想见我父亲,随后来到我们在曼达维利(Mandaveli)的小公寓。他跟我父亲面对面坐在什么都没铺的地板上。虽然父亲不能用英语交谈,但他知道我父亲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先生,请向您的儿子德斯卡查尔传授您所知的一切。”
后来差不多有十年时间,我年年给克里希那吉授课——有时是在英国,有时是在瑞士,而通常是在马德拉斯。每次我见到他,他都是一副新生姿态,准备学习新东西。我很荣幸,无论何时只要我想,都可以去拜访他。但我们的课程终止后,我有几年没见他,因为不想打搅他。1984年,我们相别两年后又见面了。我很惊讶他这样质问我:“我们为什么这么久没见面?或许你已经是大人物了。”
我不想假装知道克里希那吉“言传”了些什么,但他的“身教”使我受益良多。
1985年1月,我们又一次见面,他邀请我共进午餐。我提议让我来邀请他:“或许我能贡献一场吠檀多圣歌盛宴。”他马上答道:“先生,唱吧。现在就唱。”我提出带一些人来,那样会更有意思。我们进行了唱颂。在 90分钟的时间里,他专注地坐在那儿,有时还跟我们一起唱。结尾的时候,他请我们特别唱一曲,那是《穆坤答花环》(Mukun-da Mala)中的一段,是向克里希那神(Krishna)的祷告曲。
1986年1月末,在他突然决定前往美国的前几天,我跟他见了一面。他还是老样子,问起我的家庭,请我向父亲转达他的敬意。不由自主地,我做了一个完全出格的请求:“先生,请您为我赐福。”他回答说:“不行,先生,我们是朋友。”
那是他给我的最后的话。
克里希那吉从未接受过“导师”的角色,而像我这样有机会传授给他一些东西的人知道,他是学生最完美的榜样。我很想知道他之前是否打算让我们教他,以及之前他是否寻找过老师?因为我听过一种说法:“老师只会出现在真诚的学生面前。”我不想假装知道克里希那吉传授了什么,但他本身就是人们的榜样,能让我们学到很多——整洁,准时,崇尚劳动,尊重他人,尊重老师而无论老师的地位和年龄,尊重其他文化。经常有人说他不了解普通人的烦恼,但他关注印度的贫苦人,这些人举目皆是,被所有人剥削。宗教对穷人的剥削让他很难过,他曾亲身体味这些悲痛,把这些看得很清楚。
现在克里希那吉已经去世。就我个人来说,我感觉他对我的关心不比那些关注他教诲的人少。他总是警告我:“先生,不要成为宗教导师,不要剥削,不要成为富人。”谢谢你,克里希那吉。我会永远记得你,和你的建议。
引自《克里希那穆提画传》

弗里德里希·格罗赫的回忆
克里希那吉给我看他做瑜伽的时候,有时我就想,在做这些练习时,他的心是怎样一种状态。那时他的个性好像都消失了,与此同时,你又可以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存在。后来,我忽然想到,他或许就处在他所说的冥想中吧,他认为,那是一种无法通过刻意的行动或修炼而带来的状态。
每天早上7点,我们准时开始做瑜伽,包括呼吸以及眼、颈、肩等各个部位的运动,并以原地慢跑和跳跃结束。他在89岁高龄时仍然在做所有这些练习。他做动作时,整个姿势看上去如此朝气蓬勃、充满活力,而且像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