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是恐惧?若能理解欲望带来的问题和困扰,那么我们就可以理解并摆脱恐惧了。“我想成为什么人物”——这种欲望就是恐惧之根。当我想成为什么时,我想变成那个样子,而我又不是那个样子,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,不仅会在某些具体情境里催生恐惧,更会在生命最根本的维度上埋下不安的种子。所以,只要你渴望成为什么,就必然会有恐惧。
克里希那穆提1954年在孟买的第6次讲话
录像:我该如何处理深植内心的情绪?
观察恐惧之根
心灵能观察恐惧吗?观察你那些恐惧,比如:怕死,不敢面对生活,害怕孤独、黑暗,害怕默默无闻、没有功名,害怕当不上领导、作家,等等各种不同的恐惧。首先,你意识到这个了吗?还是说,你的生活如此肤浅,谈论其它事情滔滔不绝,却从未意识到你的自身,从未意识到你自己那些恐惧。那么,假如你确实意识到了,你是在什么层面上意识到的呢?是在思想上,还是在更深的层面,在你的内心深处真正意识到的?假如恐惧深藏不露,那么怎样才能将其揭示出来呢?你必须去咨询心理分析师吗?其实,心理分析师就是你自己;他同样需要接受分析!
那么,你怎样才能将恐惧的整个结构,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恐惧都揭示出来呢?这是个极其重要的问题,不要随便听两三分钟,就抛在脑后,而要亲自探明,究竟有没有可能揭示所有恐惧,还是说,只存在一个有着众多分支的核心的恐惧。看到这个核心的恐惧之后,那些分支就开始枯萎了。恐惧是不是有一个像树干一样的核心,尽管分支众多,但只要理解了恐惧的那一个根,你就理解了错综复杂的恐惧整体?你要怎样接近这个核心,是从外围还是从中心开始呢?如果这颗心能够理解恐惧之根,那么各个分支、各个方面的恐惧就毫无意义,就凋零败落了。那么,恐惧之根是什么呢?你可以看看你的恐惧吗?请现在就看,邀请它来。你现在坐在这里,当然不觉得害怕,可是,你知道自己都怕些什么:怕孤独、怕得不到爱、怕不够漂亮,怕失业,怕这怕那的。你看着一个恐惧,看着你那个恐惧,就会看到那个恐惧的根;不止会看到那个恐惧的根,而且还会看到所有恐惧的根。观察一个恐惧,并且在观察它时,如果观察者就是被观察者,那么你会亲自看到,透过一个恐惧就可以发现所有恐惧共有的根。
透过一个恐惧就可以发现所有恐惧共有的根。
假设你害怕孤独。你可曾观察过孤独,还是说,让你害怕的其实是个概念?你不是怕孤独这个现实,而是怕这个孤独的概念。是哪种情况呢?是概念还是现实吓到你了?是我心里有个孤独的概念,即思想解释说,“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可是我怕。”还是说,我知道孤独是什么,那个孤独不是概念而是现实。我了解孤独,有时,虽然置身人群,我却猛然发觉自己和什么都没有关系,我完全迷失了,无可依靠。我像割断锚索的小船,漂泊不定,倍感孤独和恐惧。那是个现实。可是,关于这种情况的概念并非现实,而大部分人心里装的都是这种关于恐惧的概念。
如果孤独不是概念而是现实,那么孤独究竟是什么呢?我们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酝酿孤独吗?以我们自我中心的行为,以这种强烈的自我关注,比如:我们是什么表情、态度,我们有哪些意见、评判,我们的身份、地位、重要性,等等。这些都是孤立的某种表现形式。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我们这样生活着,然后猛然间发现自己形单影只。我们的一切,我们的信仰、神,都离我而去。这种孤立感漫无边际,无法冲破,而这自然会导致强烈的恐惧。我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,我的行为、思想、欲望、享乐、经验都使我与他人日渐疏远。而终极的孤独就是死亡。我观察到了。我在自己每天的思想和行为中观察到这些。在观察这种孤独的过程中,观察者就是孤独的一部分,实质上就是那孤独。所以,观察者即被观察者,因此,他无法回避孤独,无法掩盖孤独,他无论做什么,行善也好,做礼拜也好,冥想也好,都是徒劳。既然观察者就是被观察者,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?你不就彻底消除冲突了吗?你曾经想方设法回避、掩盖孤独,合理解释孤独。而现在你正面对着它;你就是它。你完全面对孤独,并且没有逃避,你就是它,这时,你就没有问题了,不是吗?问题不存在了,因为那时你根本没有孤独感了。不知你看到这点没有。
那么你能观察一下你的恐惧吗?并透过一个恐惧追查所有恐惧共同的根?就是说,你难道没有透过这种孤独感找到恐惧的根吗?我很孤独。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,对我而言,那不是概念,而是切身现实。我感受到了这种异乎寻常的孤独、孤立。孤立是一种抵抗的姿态,一种排斥的手段,我对此完全明了。我还意识到观察者就是被观察者。就在观察者身上存在着恐惧,深植着恐惧。透过恐惧的一个因素——孤独,我得以发现并观察关于恐惧的核心事实,那就是存在着观察者。假如观察者不在——观察者就是过去,就是他的意见、评判、评价、解释、诠释,就是一切传统——假如这些东西都不在了,哪里还有恐惧呢?假如“我”不在了,恐惧又在哪儿呢?可是,我们都接受了宗教教育,坚持并培养着“我”这个观察者。于是,我是天主教徒,我是新教徒,我是英国人,我是这个,我是那个。而通过观察一个恐惧,心灵就能够观察并追踪关于恐惧的核心事实,那就是存在着“我”这个观察者。
你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没有这个“我”吗?我身边的一切都在坚持这个“我”:文化、艺术作品、商业、政治、宗教,等等,周遭一切都要求“做你自己”,也就是培养这个“我”。置身于这种文化或文明当中,你能无“我”地生活吗?那些僧人说,你做不到的,于是他们远离尘世,遁入寺院,改名换姓,将一生奉献给这个神、那个神。可是,这个“我”依然在那儿,因为这个“我”认同了它所投射出来的基督等等各种形象。所以这个“我”还在那儿,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已。
那么,你能否——拜托,这个问题极其重要,非常非常严肃,不是随便拿来玩儿的——你能无“我”地生活在这个骇人的世界上吗?意思就是,你能清醒地生活在一个疯狂的世界里吗?这个世界是疯狂的,有着所有那些宗教臆想。你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,不必我来告诉你。那么,你能生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,而让自己完全清醒吗?
克里希那穆提1974年在布洛克伍德公园的第1次讲话
录像:思想和时间即恐惧之根
录像:失序的心灵能建立秩序吗?
只有一个恐惧
什么是恐惧?恐惧无法依靠自己单独存在。恐惧不是抽象概念。人只有在逃避恐惧,在想法、概念、活动里寻求安慰时才会形成抽象概念。假设你有恐惧。这时你的心无力正视恐惧,便会设法回避它;那时,在回避这个恐惧事实的过程中所产生的任何思想、活动都会酝酿出抽象概念,使生活充满冲突。冲突的生活还会引发更多的恐惧、冲突,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问题。所以,你必须理解恐惧,因为恐惧会导致幻觉,使心智麻木。不知你注意过没有,当你害怕时,你的心是怎样地完全将自己隔离起来,立刻就去寻求帮助;怎样地以活动、谎言,以各种形式的活动给自己筑起围墙,偏偏就是不去正视那个事实。
那么,我们这就来正视这个事实;不是指讲者的恐惧,而是你自己的恐惧。你怎样来理解那个恐惧呢?理解了那个恐惧,实质上就摆脱了那个恐惧。我们将踏上一段旅程,共同与那个我们称作恐惧的事物进行交流,因为你必须看到理解恐惧的重要性。我们必须理解恐惧。活在恐惧中的心灵是僵死的心灵;没有能力清楚而直接地观察、看见和听见。所以,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理解你与他人、与社会、与所有事物的关系,并完全摆脱恐惧,不是扔掉恐惧的某个部分、某些片段,也不是只在某些场合自由自在,而是彻底没有恐惧。我认为这是可能的,我们将探究一下这个问题。所以,恐惧不是抽象概念,不是你可以逃离的什么事物;它就在那儿了。不管你逃离一天还是一年,不管你逃到哪儿,它都会追上来,缠住你。你虽然可以不理它,可是它就在那儿。
要想理解意识,人必须真正彻底地摆脱恐惧。
恐惧只存在于同其它事物的关系当中。我害怕舆论,我怕我的妻子,怕我的老板,怕失业,怕死,怕疼;我身体不好,我希望健康,害怕回到过去,再次疾病缠身;我害怕,因为我孤独;我害怕,因为无人爱我,无人给我温暖;我害怕自己是个无名之辈。恐惧的形式多种多样,有些你意识到了,有些则没有意识到。假如你的觉察不是限定在几件事上,而是在觉察生活的方方面面,那么你会看到那些很明显的恐惧,比如:害怕丢掉工作,于是你就巴结上司;害怕没有成就;害怕没有出人头地;害怕犯错。所以,我们有难以计数的恐惧,并且很容易就可以意识到它们。假如你有意识地花上半个小时来查明自己至少有哪些外在的恐惧,那么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消除。可是,探明内心深处那些无意识的恐惧,则要困难得多,这些无意识的恐惧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,会在你睡觉时以梦的形式出现。
所以,人必须理解恐惧。我害怕孤独。你知道孤独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?你可曾品味过孤独?很可能没有,因为你有家人陪伴,总在忙于工作,读书,收听电台,或者看报,看那上面连篇累牍的流言蜚语。所以,你也许从未经历过那种陌生的孤零零的感觉。孤独也许偶尔会提示你注意它,可是你可能从未像感受疼痛、饥饿、性欲那样直接面对过它。然而,不理解那种造成恐惧的孤独,就无法理解恐惧并解脱出来。
恐惧的表现虽然多种多样,但其实只有一个恐惧。恐惧就是恐惧,恐惧不是它的表现形式,也不是让你意识到恐惧存在的间接事物。我也许害怕舆论,害怕死,害怕失业,让我害怕的事情成百上千;可是,那都是同一个恐惧。不论那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恐惧,你都必须弄个清楚,必须探明究竟。可惜,我们将生活割裂成了意识和无意识两部分。这个意识就是学习现代科技知识,然后日复一日、上班工作的意识,然而,这种生活如此枯燥乏味,丝毫不能让人生出对于做事本身的热爱,而只能让人心生厌倦。于是,这种意识就成了机械的意识。它可以机械地思考,可以去办公室、行使职责。它机械地过性生活,机械地展现温情,机械地认识一切,有利可图就笑脸相迎,无利可图便一脚踢开——这些共同构成了现代文明的怪诞图景。还有这个深藏着的、需要我们深刻洞察、理解的无意识。你要么一眼就看透了意识和无意识整体,要么你就得花费时间,来分析那些无意识在睡梦等各种场合发出的暗示。请理解这点。
你可以去理解这个意识整体架构,也就是去理解作为人类存在的你,这样,你即刻就理解了人类两百万年的全部意识,理解了它的所有发展过程和全部社会心理结构。并将整个这个包含着贪婪、羡慕、野心、绝望等等的社会心理结构彻底根除。当然,你也可以逐步解析意识运作的所有环节。但须知,分析并不会让心灵自由。那么,究竟什么才能让心灵摆脱野心、贪婪、羡慕、愤怒、嫉妒以及对权力的渴望呢?在我们的意识和无意识里,也有着那些动物的本能反应。我们可以理解这整套心理结构,并即刻完全摆脱这种基于动物本能反应的人际关系。这是唯一的途径,而分析只能徒劳无功。
唯有直面恐惧,方能获得自由。
不过,要想理解这个问题,要想理解这个意识,你就必须真正彻底地摆脱恐惧。恐惧是动物最基本、最重要的特征。而要理解恐惧,你就必须直接地,而不是用语言来面对它。拿你的恐惧来说:你害怕的,也许是你的妻子、丈夫,或者孩子。把它拿来观察一下,让它显现出来;不要压制它、接受它、否定它,而要把它捧在手里观察。要想观察它,心就必须是完全警觉的,而不能糊里糊涂、反应迟钝。观察恐惧时,要直接地,而不是用语言抽象地面对它。大部分人并没有直面恐惧,而是在恐惧刚露端倪时就逃之夭夭了。比如对死亡的恐惧。当你害怕死亡时,你的整个心理防御机制马上就运转了起来;你会编造各种信仰,你会逃避,你会看到各种幻象,你会做梦;你其实是在逃避死亡。所以,首先要认识到的就是任何形式的逃避,不仅会延续并强化恐惧,而且还会造成冲突,致使心灵无力直接面对恐惧。假设讲者感到害怕;他抱有某种概念、某种希望;那个希望,那个概念,那个逃避手段,重要性就远远超过恐惧本身了,因为他是在逃避事实,这种逃避——而非恐惧——就造成了冲突。你直接面对某件事情,没有用语言抽象地面对,没有躲避,这时你是没有冲突的。只有抱着概念、希望、意见等各种防卫思想的人才有冲突;而那种冲突会妨碍人直接面对恐惧。所有逃避恐惧的形式都只会制造更多的冲突,因此,那不是直面恐惧,而唯有直面恐惧,人才能获得自由——一旦你理解了这点,不是在思想上、口头上,不是道听途说,而是自己真正看到了,那么你根本就不会逃避。那时,寺庙、书籍、领袖、古鲁等等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那时你也就没有非要达成什么的野心了。
我们必须理解恐惧,并让自己的整个存在彻底摆脱恐惧。只有不以任何形式逃避,你才能做到这点。理解了这些之后,你就可以直接面对恐惧了。那种面对是没有时间间隔的,你不会像以前害怕时那样说,“我会克服恐惧心理的”,或者“我会勇敢起来的。”我们正在与事实打交道,而假如我们有意无意地以任何形式逃避事实,那么我们就无法和事实打交道了。
身体是会感到害怕的。如果你看到一条蛇、一头野兽,本能地就会感到害怕;那种反应很正常,很自然。那不是恐惧,而是自我保护的正常想法。但是,这种心理防卫机制——对于确定性的无休止的索求——正是恐惧滋生的温床。执着于永远确定的心是僵死的心,因为生命中没有什么是确定的,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。正因为你想要让你的夫妻关系、家庭关系地久天长,所以你才会心生嫉妒。当你直接面对恐惧时,你的反应是神经反应。当心灵不再利用语言或任何形式的活动逃避时,观察者与被观察的恐惧之间就没有分裂。正是逃避恐惧的心灵将自己和恐惧分隔开来。而在你直面恐惧时,没有观察者,也没有说,“我害怕”的那个实体。所以,一旦你直接面对生活,面对任何事情,你就没有分裂,而导致了竞争、野心和恐惧的正是这种分裂。
假如你想找到某种途径、方法来消除恐惧,那么你将永远陷在恐惧之中。可是,如果你理解了恐惧(这只会在直面恐惧时发生),那时你就在行动。只有那时你才会发现,所有恐惧都结束了——我们说的是所有恐惧,而不是这样那样具体的恐惧。智慧产生于自由地了解并理解恐惧的过程,所以,智慧是自由的实质。只要有任何形式的冲突就不会有智慧存在,而只要有恐惧,冲突就注定如影随形。
克里希那穆提1964年在新德里的第4次讲话
录像:需要有自由的转变
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条件作用,这种条件作用意味着什么,能否摆脱其束缚。这种条件作用正是恐惧之根,而只要你有恐惧,就不会有美德。要想深入彻底地探究这个问题,需要有极大的智慧,我们说的智慧是指理解我们受到的所有影响,并解脱出来。
克里希那穆提1961年在伦敦的第6次讲话
录像:彻底根除恐惧
我们生活中总有比较、竞争和无休止的挣扎——无论是努力出人头地,还是刻意默默无闻,本质相同。这就是所有恐惧的根,因为它导致了羡慕、嫉妒和仇恨。有仇恨的地方,显然就不会有爱,而只会滋长更多恐惧。
克里希那穆提1964年在萨能的第5次讲话
